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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首尔吹过的凉风

    2014年6月19日。

    夏轩戴着耳机从寿司店走出来，顺手打了个哈欠，表情淡然慵懒，仿佛在他眼中丢失这份兼职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是他的第三十六份工作，平均每份工作最多能做10天，不多不少，刚好对应他来韩国的一年时间。

    “看来要被那个胖大婶扫地出门啊。”

    钱包里只剩下20万元韩币，夏轩目光随意扫了一眼，倒是一脸无所谓的回到租来的房子，结果……就是从天而降一个行李箱以及胖大婶震得耳膜发响的尖叫声。

    “滚，你给我滚，一个月30万都交不出来，你这个该死的穷光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夏轩没有反骂回去，只是不冷不热的笑了笑，然后拖着行李箱前往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这一年夏轩几乎走遍了整个首尔市，哪里有高薪的兼职他就会往哪里赶，一路上跌跌撞撞，没有太多的波澜，也没有让人头脑发热的惊喜，只有不断的打工与被人赶走，如今在这个第三十六任包租婆的骂声中他终于结束了这一年的生活。

    “今晚得找个地方睡觉。”

    夏轩身材偏瘦，胜在身高有180，整个人看起来还算高挑，包裹双脚的牛仔裤洗得发白，还破了两个大洞，他此刻的样子将他的性格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慵懒，一事无成，对任何事情无所谓。

    “哈，大不了睡在便利店外面的椅子上。”

    胖大婶那一栋发黄发旧的小楼出租的价格已经是这里附近最低的租屋价格，一时间想要找到更低几乎不可能，夏轩没有犯愁，还是一副老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手里拿着满是交叉的租屋启示，表情毫无负担。

    反正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再差也不会比一年前刚来到韩国的时候差。

    经过人群拥挤的闹市区，这个时候将近晚上9点，夏轩到商店买了一份泡面以及一条包装香肠，坐在商店外面的座位上，搓了搓冷冰冰的双手，利索的掀开泡面的包装纸，热腾腾的香气马上喷出来。

    夏轩大口大口的吃着泡面，一边嚼动有筋劲的面条，另一边撕开香肠的包装扔进口里，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现在吃泡面也能吃得这么开心，欸，真难想象，十年后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商店的玻璃里反射出他如今穷困潦倒的落魄样子，夏轩却是难得笑了笑，汤水倒影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一如既往的淡然与慵懒。

    一如既往的对任何事毫无所谓。

    是什么时候他从一个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变成这样一个一事无成、平庸到极点的糟糕男人？

    夏轩目光里没有茫然，那对仿佛月光澄澈的眼眸或许偶尔会泛起一些波澜，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把那些早该埋葬在心底的回忆彻底封尘。

    “小轩，你只要拿到第一，其他小朋友自然会以你为榜样。”

    “小轩，你只要拿到第一，那些流言就会不攻自破。”

    “小轩，这是几门全国知识竞赛的练习……”

    “小轩，这是妈妈替你报的课外兴趣班……”

    “小轩，这是……”

    零碎的记忆划破夏轩脸上的淡然，一抹哀伤掠过眼底，被筷子夹起的面条默然停在半空，他深呼了口气，然后拿起背包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见识过这座城市白天的阳光喧嚣，也经历过这座城市夜晚的寂静深冷，夏轩的身影在其中毫不起眼，不过沧海一粟，有时他会站在公交车站看着路过的上班族一个个带着满身的疲惫挤上公交车，想象着如果他没有来到韩国，大概他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摆在他的面前会是数不完的工作，一天最多只能睡上五六个小时，还要随时面对四周人们不知是敌是友的试探。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沿着既定的未来路线一步步走完。

    夏轩讨厌那样的生活，在他亲手撕掉那封父母非常满意的某公司创意总监邀请函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为别人而活的夏轩。

    “很多人都喜欢当第一，可又有谁知道，站在第一的人比别人更孤独，而我们绝望的时候只会更加无助，更加绝望。”

    夏轩到小店买了几罐啤酒，拧开其中一罐的盖子，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融化在口中，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冰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喝了多少，夏轩漫无目的穿行大街小巷，直到眼前视野开阔，一棵大树出现在他面前，旁边是一个小型游乐园，只有一个滑轮场与一个旋转木马，周边的细绳上绑着是五颜六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很有画面感。

    夏轩背靠大树的正面，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望着夜空的星星，摇晃着右手，像是醉汉一样大声说道，“月亮你说，人与人之间相处为什么非得这么复杂？”

    嚓。

    树后突然传来轻微的声音，很柔软，很轻盈，宛若风铃一般，此时却有些沉重，“明明只是两个人的事，难道我们谈恋爱也有错吗？我也是个女孩子，没有你们想象的坚强，你们不接受我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还要恶言相对，痛骂我们呢？”

    夏轩微微一怔，独自把剩下的内容脑补完毕:父母不看好他们女儿的对象，还要拆散这对热恋中的情侣，女孩抱着无奈与不满的心情与他一样来到这个地方。

    “就算是天才又怎么样，就算拿第一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连一个交心的朋友也没有，还不如当初当个平庸的人，起码伤心的时候有人陪，快乐的时候有人一起笑。”

    “你这又算什么？我比你更苦，以为可以单纯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最后还是不得不做那些讨厌的事情，现在不就是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岁数不相符又怎么样，让你们成全我们真的有那么难吗？你们至于那么狠毒的说话吗？”

    “哈，说到苦，我六岁开始就被父母当成天才来培养，在这19年里没有一天能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天24个小时，光是学习就要12个小时，上5个小时的兴趣班，晚上回去还要练习钢琴练到12点，早上6点半就要起床学习外语，你说你惨，现在还觉得有比我惨吗？”

    “听起来好像是你更惨一点……”

    大树背后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如瀑布的长发散落肩膀，听完这个男人的话，此刻目光微微错愕，但旋即不服气的皱着眉头说道，“比惨我是比不过你，可是比谁辛苦我绝对有信心赢你。”

    “你至少还能睡个好觉，我呢，有时候睡觉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奢侈的事，就算睡着也会半夜惊醒。”

    夏轩张了张嘴唇，停顿了片刻才问道，“那个……你是演员？”

    坐在树后的女孩也是一愣，张口说道，“演员？我哪句话让你觉得我是演员？”

    夏轩耸了耸肩膀，笑着开口解释，“不是拍恐怖片拍多了才会半夜惊醒吗？”

    “你才拍恐怖片拍多了。”女孩立刻瞪眼反驳回来。